不能炖的冰糖

【巍澜/联文】【成长向】时间飞行⑤

成长企划结束了QAQ

神仙群滴日常:

*1-65岁成长企划最终章,谢谢爱着他们的你们陪着他们长大
*十三位太太联文预警
*感谢喜欢


赵云澜五十三岁,沈巍五十三岁。 @拾街老玖


“呐,沈公仆,大半夜还不睡干什么呢?” 赵老头半夜睡的迷糊,翻个身就看见沈老头还坐在桌前挑灯夜战。一个枕头抛过去,软绵绵地也没什么力道,轻而易举地就被沈巍拿住。


“呦呵,原来还没老眼昏花呢啊,那行吧,不打扰您继续为人民服务了。” 


说着似是嫌那盏老台灯有些刺眼,哼哧地转过身去。沈巍认识赵云澜的年头,实打实地算也快五十年了。说句不合沈老师身份的糙话,赵云澜撅个屁股他都知道是要干什么。此刻也是明白他家这位的别扭劲,明明就是恼了,但耐着性子不发。


沈巍同志用三十多年的同居经验判断出,若是不哄着这祖宗,往后这几天肯定是没好日子过,况且赵云澜也是气他半夜还在工作。索性把教案一合,走到床边却也不上去,而是默默蹲下盯着赵云澜的背影,把正好扭过头的赵云澜吓了一跳。


“沈巍!” 嘴上喊着,手上也不落下,沈巍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枕头,也亏得他摘了眼镜,否则老沈家的账单又得添上一笔。“睁那么大干嘛,再瞪就真成褶子精了。” 本身想再赏沈巍一暴栗,可到脸边却又不舍地轻抚上沈巍眼角的皱纹,岁月着实无情,原本迷倒万千少女的大眼睛,也被硬生生地刻上数道无法抹平的深纹。


“诶,怎么还没看够,小美人就长成老美人了。” 还没等晚风吹走这突然而来的伤感,始作俑者倒是自己先打了岔,“你说过几年咱退休了,还不得把那些广场舞阿姨们迷死,争先恐后地找着你跳舞,我跟你说到时候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五块一张门票…”


“去你的。” 沈巍把那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塞进被窝,低头俯身堵住那张还喋喋不休的嘴,才去关了桌上的灯。


沈巍在寂静中打了几遍草稿,才吐出句把自己羞得脸红的答复,“那也只跟你跳,其他的我都不愿意,这辈子都只你跟你跳。你也一样不许跟别的什么人…..”


“噗哈哈哈哈,沈老师你要不要这么正经啊。” 一串爆笑打断了沈巍,赵云澜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好,到时候我们不跳那劳什子华尔兹广场舞,咱去学个探戈,多洋气。”


“你怎么不学芭蕾。”


“好啊,明天咱就去报班。”


“快睡觉吧你。”


“我说真的。”


“……”


“老沈?睡啦??…..宝贝,我爱你。”


“赵云澜!”


赵云澜五十四岁,沈巍五十四岁。 @二宫十七


 “我真是老了。”赵云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胡茬,“但还是这么帅。小巍,我觉得我的颜值都比得过吴x波了,现在出道也不晚啊。”


  “省省吧你。”沈巍笑着给人递了剃须刀。


  赵云澜的背微微见驼,沈巍的头发也白了许多。岁月不饶人,谁都不会放过。人一老,就喜欢往回看,念念叨叨地就总是俩人少年时期的那些事。


  “咱俩是六岁认识的吧,迷宫里。”沈巍手上翻着书,注意力却不在这些密密麻麻的黑字上,眼里映着的是五十四岁岁的赵云澜,又好像是六岁的那个小家伙。


  “不过我五岁在你种的树前头插过一根糖。”赵云澜想起了因为血糖高戒掉的棒棒糖,人老了就那么多病啊什么的,真的讨厌。


  沈巍翻着书页的手顿了一下,他的那棵可怜的小树苗,不仅被折了枝,还因为摄取太多糖分夭折了。


  “摄取糖分才不会让树死掉好吗!”


  “这不重要,你欠我一棵树。”


  “我都还你一个我了,小巍~”


  问:五十四岁岁老男人在线撒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沈巍:你不需要知道。


  不过撒娇的赵云澜最好命,沈巍赏了他一份周末植树游。


  “这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该做的周末运动。”赵云澜浑身都在拒绝,但还是跟着沈巍去了郊外,拎着铁铲和水桶。


  沈巍不知从哪弄来了棵树苗,小心翼翼地从车后备箱里取出来。


  “这什么树?”


  “桃树。等到春天,就会开花了。”


  沈巍选了个临溪的地方,放下树苗,接过了赵云澜扛着的铁铲。


  沈巍喜欢鼓捣这些花花草草的,年轻的时候赵云澜觉得这爱好显老,特别老干部,等真老了才发现还是年轻人适合干这种体力活。


  现在在挖坑的赵云澜就觉得,答应沈巍过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坑。不过他家沈美人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挖好一个圆坑,沈巍就要把桃树苗栽进去,赵云澜却拦下了,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了根糖:“看我特意珍藏的,要不要一块埋进去?”


  “……”沈巍微微蹙眉,知道赵云澜也就是开个玩笑皮一下,但他不满的是:“你怎么有糖?不是都送去给林静家的小孩了吗?”


  “哎嘿嘿,其实这个是从你那里偷的。”赵云澜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笑两声。


  这颗糖确实是沈巍床头柜里翻出来的,要说也放了好多年了,沈巍不怎么吃糖,但却有一盒子不同种类的糖和糖纸。别人不认得,赵云澜认得,这些都是他上学时候送他的。


  沈巍上学时候在班里也受欢迎,但女生送她的糖,都转手给了赵云澜,说是不吃。赵云澜给的,他却都收了,还放得好好的。


  “你放得太久啦,都过期了。”


  “不过还好,真心不过期。”


  赵云澜对自己说出的情话十分满意,对沈巍红起来的耳朵尖也很满意。


  唉,情场高手老了那就是情场老手,没办法。


  沈巍把树苗栽进去,两个人把坑填好,拿了桶去溪边打水,浇水。


  忙活完,也过了中午,肚子也都饿的咕咕叫了。沈巍去车里拿带来的午饭,赵云澜坐在树边上等着他。


  “小巍,我突然很想唱歌。”


  “?”


  “我在这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儿开~”


  沈巍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老的歌?”


  “那没办法,人老了。”赵云澜慵懒地往旁边大树上一靠,看着沈巍铺餐垫摆盘子。


  吃了饭,靠着树休息,赵云澜看了会儿沈巍,看了会儿天,突然抱住了他家沈美人:“你说我要是死在你前头了你得多寂寞啊。”


  “你胡说什么?!”


  “要是那样的话你就在这桃树底下等我回来,我哪舍得抛下你一个人,肯定早晚得回来。”


  “……好。”


  “走吧,回家了。”


  “嗯,回家。”


赵云澜五十五岁,沈巍五十五岁。 @顾何依


高烧第二天赵云澜就想去上班,却被沈巍请了假强制在家休息两天。


他赵云澜是什么人,自然是闲不住的,休息了一上午,下午沈巍一走就去公园溜达去了。这公园溜了多少年也没什么能看的了,不过几个老头下象棋还是有点意思的,最特别的还是旁边的一个小姑娘。


一个老头要下子的瞬间旁边的女孩突然喊起来:“停停停,那个马!那个马要将军了!上车啊!”


对面的老头一脸不满,皱纹不少的脸上还出现了鄙夷的神色:“老谢头,你不能作弊昂,还需要孙女给你指导呢?”


“这不是她自己说了吗,”被称为老谢头的老爷爷也是一脸尴尬,“花花,你去旁边玩儿吧,不然你张爷爷又要说我了。”


“张爷爷是怕下不过我吧?真是的……”小女孩呢喃着往旁边走,突然看见赵云澜兴奋了起来,“诶!?叔叔你会下象棋吗?咱俩下好不好?”


赵云澜愣了一下,也没想到能被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称为叔叔,以为自己都能做爷爷了。


“好啊,但是我不会。”赵云澜也不会拒绝,毕竟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谁都喜欢。


“没关系没关系!我教你!”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套象棋,开始摆放。


“马走日,象走田,就是马只能跳日字格,如果它的前面还有棋的话……”


……


“哎哟,你就让我悔一次棋好不好呀?毕竟我是新手啊。”赵云澜此刻也不管他比人家大多少岁了,总之该耍赖皮也要耍的。


“不行,开始就说了不许悔棋,您这么大人了要信守承诺的。”


“赵云澜!回家了!”


沈巍提着公文包着急地往家走,本来也没注意到赵云澜,却被他的一声“哎哟”给吸引了注意力,立马掉头去抓这个调皮的老顽童。


赵云澜本还想再求求花花,结果听到沈巍的喊声转身一看沈巍还提着公文包,在那抿着嘴看着他,立马怂了:“算了算了,我也不悔棋了,我家那位来接我了,拜拜。”


说完就放下盘着的腿,起身拍了拍衣服:“小姑娘,我叫赵云澜,我家在x号楼x单元xxx,这两天有时间来找我玩儿啊。”


“嗯嗯!还有我不是小姑娘,我叫谢子衿,小名花花哦,”花花看了一眼赵云澜身后的沈巍,眨眨眼,“叔叔行动要小心些。”


赵云澜的身子要转不转,卡在中间,尴尬一笑。


“谢谢提醒。”


沈巍一把拉住赵云澜,对花花温柔一笑,拽着人就走。


“小巍,你说,如果我们也有个孩子也就这么大了吧?”赵云澜牵住沈巍没拿公文包的手。


“嗯。”沈巍应他。


“小巍,如果我们有孩子,你想过TA的性别和名字吗。”他看着沈巍轻车熟路的打开门,“你想过他会在哪上学,更喜欢吃谁做的饭,觉得我们两个哪个更帅一点吗?”


沈巍怔了一下,“没想过。”很诚实的答了。


赵云澜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不太对,看到小姑娘那么可爱,心里多少有了别的念想,自己难受,还让沈巍为难了。


“小巍,你看这世间山海相接,巍巍高峰绵亘不绝……”


“赵云澜你……”猛然间听到自己名字的出处,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不料赵云澜挑眉一笑,“不如就叫,沈山海。”


沈巍:……


赵云澜五十六岁,沈巍五十六岁。 @我是狐狸不是喵


似乎年长之后,不需要什么铃声和提醒就能醒来。同事家的小女孩作文里爱写的环境描写“第一缕阳光”,赵云澜洗漱完之后才堪堪能见到。
赵云澜把卧室的窗帘全部拉开时,沈巍已经把被子整平了。
一天里的时间变得漫长,一天一天日子又过得极快,身旁的人依旧在。
门开了,两人一道出门慢跑,姑且算是为了保持健康。
赵云澜提着一盒小笼包进了屋,把另一手的报纸丢到茶几上,沈巍打开送奶箱,拿出两个挂着细细水珠的玻璃瓶子。
再出门时,两人互不相干的一天就开始了。沈巍记得多年前他每日对赵云澜说“我爱你”,在赵云澜跨出门的时候,他踌躇了一下,终是没开口。
赵云澜回过头:“下午见,沈教授。”
沈巍抿嘴笑笑,答道:“下午见。”


有些情感变成了习惯,反倒是难以说出口,像是珍藏多年的秘密一般。


赵云澜从研发部出来,准备去随便吃点作为午饭。跟自己有数十年交情的老同事打了个照面,没寒暄几句便被问道:“老赵,我记得以前你闲下来总给你家那位打电话诉衷肠,这几年怎么了……”
“可不是正忙着呢么,”赵云澜打断了对方的话,“都上了年纪了,没吵架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像那些小年轻一样,没事就说点暧昧的词汇……再说,我们好着呢。”
那老同事没再继续,笑了几声转了话题。


好着呢,究竟有多好呢?


几个毕业多年的学生偶尔回母校看看,正是午饭点,在食堂碰见了当年的教过自己课的沈巍,赶忙上前打招呼。
“沈教授,今天怎么在食堂吃饭啊?”一个女生有些疑惑地问,“教我们那会您不是每天都自己带饭来学校么?”“我那会还听说沈教授会给自己的爱人也准备一份呢!”有学生顺着这个问题想到了以前的事情,边回忆边感慨。
“最近带学生做个项目,太忙了。”沈巍简略地回答之后,问起学生们毕业后的经历。
真是太忙了,有时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


于是在两位心事重重的先生一起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支支吾吾地向对方说了一句“我爱你”。
赵云澜笑了起来,沈巍耳朵泛红转过身。
这个“秘密”被揭开的一瞬,两人的心里只有如释重负的感受。


其实一直被深深地记在心里。


沈巍五十七岁,赵云澜五十七岁。 @ち


“小巍,我们回家吧,我不要走了。”赵云澜站定,转头看着和自己一起停下来的沈巍,揉着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地撒娇。


可惜沈巍今天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要让他走下去,“不行,你刚刚吃的太多了,回家肯定就躺下玩手机,你的胃又不好,会积食的。”


“那说明你做的好吃啊!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你看我吃了这么多年你做的饭也没腻,说明我的心被你抓得死死的。”他贴过来,说话的时候眉毛不自觉地上挑,话里讨好的意思太赤裸裸。


沈巍略显混浊的眼底又清亮几分,眼角的笑纹皱出了岁月的弧度,但是眼中那份过于正经的认真一如既往,“那么麻烦你的心带着你的人一起跟我走吧。”


赵云澜戏谑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心说果然是被自己影响了,连一本正经的老教授都会主动撩人了,就是道行不高,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那我要小巍哥哥牵着手才能走。”


沈巍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看着他笑得傻兮兮的,眉目间尽是狡黠,大概是这些年被他打破的原则太多,如今都能心安理得地钻进他的圈套里。


于是干脆牵起他的手,“走吧。”


难得这人这么上套,赵云澜赶紧把五指从他的指缝钻过去,十指紧扣,得意之情尽显,甚至在心里吹起了口哨。


沈巍为了配合赵云澜,步伐缓了又缓,只有脊背还坚持挺得笔直,跟一旁晃晃悠悠的赵云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脑袋里那些古文一句句的飘了出来,沈巍倒是终于体验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


“云澜,又到秋天了。”


赵云澜抬头望见一片火红的枫叶,想着历史上那些文人都有点悲秋的情怀,担心沈巍这个书呆子好的不学学坏的,净跟着人家悲秋了,便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抬头。


“小巍,我想要一片枫叶。”


沈巍不知道他脑袋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是总不想弗了他的心意,抱住他的腰将他举了起来。


赵云澜知道自己的分量,没来得及惊呼就手比脑快地摘了一片,赶紧让他放下来,“我的意思是你跳一下看能不能够到,怎么还直接抱起来了?胳膊没事吧?”


“没事,我也没白锻炼,抱起你还是可以的。”沈巍任由他捏着自己手臂上所剩无几的肌肉,惹得他瞪了自己一眼,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


“是啊,你沈大爷宝刀未老,一大把年纪了臭脾气一点没改,就知道逞能!”赵云澜见他真的没事,安下心来又开始数落他,连着几声冷哼,把手往后一背,自顾自地往前走。


沈巍哭笑不得,连忙追上去,“你不是想回家吗?”


“不啊,我觉得偶尔走走也挺好的。”


小孩子闹脾气了不能一直哄,得适当冷着他,让他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再亲亲抱抱的才会有用,沈巍知道,所以就只是跟在他身后。


还没等沈巍想出下一步的计策,前面的赵云澜就停下来伸出手,不疑有他,沈巍伸出手刚想牵住他,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在沈巍疑惑的眼神中,赵云澜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欣喜的表情,把嘴撅的老高,一脸的不乐意,“就是让你伸手,把手掌摊开。”


沈巍照做了,随即被一片枫叶盖上,赵云澜凑上来盯了半天,“小巍,这叶脉怎么跟你手心的纹路一样啊。”


“哪里一样了?”


“我说一样就一样。” 不顾沈巍的反抗,赵云澜又从地上捡起几片枫叶,一一放上,得出的都是相同的结论。


“好,一样的。”沈巍附和着,身为教授的权威性早就抛之脑后了。


赵云澜乐了,也不在意沈巍手上的碎屑,牵起来就走,“回家去。”


你知道吗,


我看这个世界,都是你的模样。


赵云澜五十八岁,沈巍五十八岁。 @不能炖的冰糖


天色微亮,龙城大雪。


因为平时上班起得早,在休息日的早上,赵云澜早早就起床了。


“小巍呀,你看外面下雪了。”赵云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沈巍说。


“是呀,早餐好了。云澜快去洗漱。今天初雪,我们一会儿出去走走。”沈巍把做好的早餐拿到餐桌上,扭头看他。


“好的沈教授,现在就去。”赵云澜对着沈巍敬了个军礼,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沈巍看着赵云澜几十年如一日的皮,无奈的笑了笑。放在心尖上的人,凑合过呗,又不能离。


早饭过后,阳光正好。赵云澜牵着沈巍的手一起走在龙城的街道上。


“龙城又下雪了呢。相传,只要在初雪时和心爱的人一起看,就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虽然我们已经一起看了几十年的初雪了,但是希望以后每一年的初雪,都有你陪着我。”


“每一年都陪你看初雪。”


“小巍,你说我们这算不算一起到白头了呀。”


“当然,我们会一起走到白头的。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家。”


真希望能陪你到白头,可惜真的办不到了。――赵云澜


云澜答应我,不要先离开。――沈巍


赵云澜五十九岁,沈巍五十九岁。 @蘇遇


前一年沈巍的晕倒让赵云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不安。他知道生老病死是万物循环的规律,可是,他不想失去沈巍,永远都不想。但面对自然规律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能做的,不过是尽他所能,和沈巍幸福、有意义的度过每一天。
所以,赵云澜每天都变着花样的与沈巍共度美好时光。比如……在周末看电影。
这天刚好是休息日,赵云澜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沈巍的腿,手里摆弄着手机,时不时的沈巍把葡萄塞进他的嘴里,真是好不快活。
“喂,小巍,不然一会儿咱们去看电影吧?”
“嗯,都听你的。”
“你看看这几个电影你想看哪个?”赵云澜说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都好,你挑吧。”对于沈巍来说,只要和赵云澜在一起,就一切都好。
赵云澜最终选定了一部近期热映的法国爱情片。他兴致勃勃的拉着沈巍,在开映前提前10分钟抱着一桶爆米花进入了影院。
“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哎呀,小巍,不常吃没事的,你怎么年纪越大变得越唠叨了?”赵云澜调笑着。
沈巍侧过头没再说话。
“好了,宝贝儿,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甜的,对身体没什么坏处的,我身体自己会注意的,好不好?”赵云澜看沈巍生气了……怎么办?自己媳妇自己哄啊!
“你就吃吧,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嘿嘿,在你那儿我不永远是个孩子嘛~”
“撒娇无效。”沈巍一本正经道。
“不说了,电影快开演了。”赵云澜扭过头看向屏幕。
今天赵云澜看电影时少见的安静,全程几乎没和沈巍说话。沈巍见他看的认真,便也聚精会神的看下去。
“或许是因为电影情节吸引他吧”沈巍这样想到。
电影放映结束,沈巍和赵云澜从电影院出来,赵云澜看见卖糖的又去买了一盒。这次沈巍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再阻拦。
赵云澜和沈巍边走边聊,“小巍,不如我们去夜市逛逛吧?”
沈巍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却看见赵云澜眨着眼睛望着他。
沈巍失笑,他不可否认,赵云澜对于他的魅力,无论过了多少年,丝毫没有减退半分。
“我只是想去浇个糖人,绝对不干别的!”赵云澜笑嘻嘻地保证道。
“好,我陪你。”
夜市的年轻人人不少,灯火霓虹,让赵云澜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多岁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大哥,给我浇个糖人呗。”赵云澜朝着小摊的师傅友好地笑了笑。
“哎呦,像咱们这把年纪的还愿意吃甜可真是不多见啦!”
“你要浇什么图案?”
赵云澜摆摆手,“不浇图案,就浇两个字。”
“一个巍,一个澜。”
“得嘞!”
糖人很快浇好了,师傅手法娴熟,自然味道也是很好。
两人付了钱,便远离了夜市的闹区,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小巍,不尝一口?”赵云澜晃了晃手里没吃过的“澜”。
“你吃吧,我不喜甜。”
“我自己吃我自己算是怎么回事?这个啊,就是给你的,你不吃,难道还要等别人吃我?”原本很正经的话,让赵云澜一说,就变得有些暧昧。
沈巍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被调笑就脸红的毛病“我吃,我吃。”
舌尖尝到的甜,知道融进胃里,口腔也满是糖的香气。
“这就对了嘛!”赵云澜满意地笑弯了眼。
“小巍,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刚刚的电影里一样,互相陪伴着死去?”
沈巍听他忽然转变话题,提起之前的电影,愣了一下,但听他说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刚刚的甜蜜一扫而空。
“不许胡说!”
赵云澜知道是碰到了他们彼此心中的刺,连忙用好话哄着“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沈巍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们现在只不过是在逃避,逃避一个早晚都要面对的话题。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互相陪伴,不离不弃。让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每一天都有彼此的身影。
这就足够了。


赵云澜六十岁,沈巍六十岁。 @城南花已开
 办公室里,沈巍在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所有东西,回忆着,在刚才的最后一节课临近下课的时候,他对着他的学生们说出:“同学们,这节课是我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节了,谢谢这么长时间你们对我的陪伴,我知道,我平时可能对你们过度严厉了,但是,严师出高徒,我希望在你们未来的道路上,你们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不会后悔选择在大学的时候,选修我的课……那就这样了,下课铃响了,同学们,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再见。”
沉浸于回忆的沈巍,被“嗡嗡” 直响的电话吵的回过神,看见屏幕上跳动的“阿澜”,笑了笑,然后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喂,云澜,怎么了?” 
“小巍啊,你都收拾好了吗,我去龙大找你,咱们一起回家。” 
“嗯,我都收拾完了,你来吧。” 
“好,等我会儿。” 
 教学楼门口,一个中年男人,靠在树上,怀抱着双臂,闭着眼睛静静的等着人
“云澜,你来啦。” 沈巍托着整理箱从楼里走了出来,看着靠在树上的人,轻轻的笑了笑
“啊,小巍你出来了,走吧,回我们的家。”赵云澜看着眼前的人,又从口袋里拿了一根棒棒糖出来
“好,回我们的家。” 沈巍眯眯着眼,一脸宠溺的盯着赵云澜,向他伸出了手
 夕阳下,两个男人十指相扣,拖着整理箱,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老沈同志啊,这回咱们也退休了,你说,以后咱们该怎么生活啊。” 
“你不是还有退休金?” 
“哇,你是真的不懂浪漫啊,这都多少年了啊,啧,有待加强啊。” 
“什么?” 
“我是说,以后你要养我了。” 
“好,以后我来养你。” 
“那,老沈同志,你介不介意我在未来的这些年,天天粘你,气你,跟你耍赖皮啊。” 
“这几年这样的事情还少吗,我不介意,你就是你,我爱的只有你,我要携手度过一生的人是你,当然会包容你所有的缺点,然后把你的优点扩大。” 
“巍巍,我发现我越来越爱你了。” 
“我不介意你比原先更爱我,我只怕你不爱我。” 
“怎么会,时光往复,爱你如初。” 
“好,走吧,太阳落山了,我们要赶紧回家了。” 
影子慢慢的拉长,消失,再一点点的变大,就像前五十多年,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他们陪伴着彼此,一起成长。


赵云澜六十一岁,沈巍六十一岁。 @我是狐狸不是喵


生命,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都说人怕死,仔细想想,是怕突如其来的死,一家老小没有安排,爱人离散痛彻心扉。这种知道了死期的挺好,多活一天也是白来的,舒坦。
俩人正舒坦地躺在沙发上,戴眼镜的也不看报纸了,闲不住的也不起来坐下地折腾了,老夫老夫各自眯着,偶尔四目一对,都是岁月静好。
直到有人哗啦啦打开门,哗啦啦把钥匙往桌上一放,啪又把门关上。
“李茜?怎么了?”自从这孩子奶奶过世,自己总是惦记着多照顾她一点再多照顾她一点,而后小姑娘确实熟悉了,露出本来面目之后,沈巍已经习惯了她脾气一来就风风火火的德行。
赵云澜适应的比沈巍还快。沈教授君子端方,生人勿近,什么恋爱参谋,难过谈心,都是赵云澜代劳的。
“怎么了姑娘,跟赵大哥说说。这年纪也大了,孩子也成人了,有出息,还这么风风火火不成样子了。”
“你们是不知道,”李茜接过沈老师给倒的水,文文雅雅又迫不及待地灌进嘴里,“今天蓝蓝带男朋友回来见我们了。”
“嗯,应该的,”就算过了二十年,“蓝蓝”俩字出口,赵云澜还是听见点名似的,条件反射地反应,“好事啊。”
“本来是说好的,结果她今天一个人回来了,跟我们说分手了。”
“发生什么了?”沈巍是个讲道理的人,但触碰了他的原则,不讲理起来也有点不是人。李茜家的小丫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教给过她为人处世,教给过她琴棋书画。那个男孩子哪来的权力伤害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上的龙大,那个男生是她同学吗?”
“沈教授沈教授,冷静。”赵云澜一把挽住正撸袖子的沈巍,“你看李茜同学这面像,明摆着是还有下文,听完,听完,要是真是那孩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小丫头的事,再说,对吧。”
“是啊老师,也不是什么坏事。蓝蓝提的分手。”
“哟,那同学你为何来此打扰刚刚退休的恩师,这平和安静的老年生活呢?”
“蓝蓝跟我说他俩为什么分了,我就一时冲动了,沈先生拉了半天没兜住,没辙跟我到了楼下,死也不上来。”
“蓝蓝学生物工程嘛,前男友是应用化学,都是研究生,不是一个学院。”
“蓝蓝班上有一对儿,像老师和赵大哥这样的孩子。蓝蓝是不介意,同学们也偶尔起个哄,挺友好。”
“不过前男友态度不是很好,每次蓝蓝不小心提到,都说什么眼不见心不烦。昨天白色情人节,他俩出去约会,正好碰到两个小伙子。蓝蓝刚打完招呼,前男友就说了一声恶心。”
“当着满大街的人呢,那么大声,还不依不饶地跟蓝蓝说,‘你这观念就不正常,跟这种人说话也不嫌难受。肯定是之前跟阿姨那位神经病的老师走太近了,给你带坏了。以后别去搭理那种人’。”
“蓝蓝是为这提的分手。听老师的,公共场合说话注意声音,注意语言。当时没嚷嚷没骂人,简单说了句‘沈教授比’今天回家,还跟我和沈先生请功来着。”
李茜讲完故事,问候了两位,啊,老人,近期的生活情况,留下一篮子水果,哒哒哒又踩着小高跟鞋走了。
“听老师的?”沈巍没绷住,咧嘴笑了,“要是听赵爷爷的,当即就打上去了。”
赵云澜就算是只煮熟的鸭子,也得剩下嘴硬,“哦,不该吗?这不单单是对咱们态度的问题,作为人,尊重事最起码的素质。知道眼不见心不烦你别看呐。这种孩子啊。”
沈巍没再接话。
想想这几十年,还真是怪不可思议的。
当年爸妈说的都不错,社会压力,旁人不解,有时还会遇见明目张胆的歧视,莫说当初,三十来年以后,也最多落一句“眼不见心不烦”。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初生牛犊,壮着胆子得到了家人朋友的承认,咬着牙磕绊着过了这几十年。
“赵云澜,你说这几十年咱们是不是运气特别好?”
“怎么讲?”
“那两个孩子被人当面说恶心,一定很伤心。”
赵云澜哼笑,仰着头说,“那可不一定。我要是其中一个,肯定很高兴。”
“无关之人的言语算个屁。有人如小丫头,能尊重理解我,不值得高兴吗。”
“高兴,确实…值得高兴。”


赵云澜六十二岁,沈巍六十二岁。 @云笙


赵云澜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沈巍每天早晨醒来,看到的都是赵云澜骨瘦如柴的身影,他总是心疼的从后边拦住赵云澜的腰。退休后,赵云澜每天都出奇的早起,沈巍反而更嗜睡。


沈巍心中隐隐担心,但他从没有告诉赵云澜。


医生说,赵云澜的病,恶化了。


趁着还能走,带他多去看看吧。


沈巍当机立断,在郊外的一个林子中,买了一座小木屋,他想带赵云澜一起去。


结婚纪念日要到了,要不就赶着这一天吧。


结婚纪念日是在冬日。


结婚纪念日的早晨,沈巍早早起身,收拾好了行李,又为赵云澜做了一顿早餐。今日的雪不大,但仍透着凉意。赵云澜总是准时在七点起床,他刚转醒便闻到浓浓的粥香。舒服又温暖,如同今天早晨温和的阳光。


赵云澜下床,便看见堆在门口打包好的行李和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


他不免有些诧异:“今天是……”


沈巍听到赵云澜的声音,抬头笑道:“醒了?快来吃早餐,我在郊外买了一套木屋,想着什么时候带你去一趟。刚好今天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沈巍顿了顿,手指抚上无名指的戒指“第三十八个结婚纪念日”


沈巍的声音不大,却让赵云澜不免一顿。


是啊,第三十八个结婚纪念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见赵云澜微微愣神,沈巍走到赵云澜身前挥挥手:“怎么了?”心下却莫名紧张。


赵云澜回过神,抿嘴一笑:“走神了,吃饭吧。”话音未落便拉开椅子坐下。沈巍也跟着坐下,一顿早餐,两人再没有交谈。


吃完早餐,沈巍把行李放上车,启程向木屋。


一路上,赵云澜的精神竟格外的好,看着窗外不同城市烦杂喧嚣的景色。他的话多了起来。沈巍开着车,一路上笑着静静聆听赵云澜的话,嘴角也不自觉带起微笑。


车子在树屋前停下。这片林子没有开发,知道的人少,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赵云澜站在木屋前,心中带着期待。


他帮着沈巍把门推开。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照片。满满一屋子的照片,是温馨美好的回忆。有两个人刚出生时呆萌的照片,有上学时期的班级合影,有阳光下两人打篮球时的青春身姿,有婚后平平淡淡的日常照。赵云澜愣神,树屋有地暖,暖暖的包裹着他,望着这满载着美好回忆的照片墙,赵云澜驻足。


沈巍静静站在他身后,关上门,默默把行李安顿好,同赵云澜站在一起,欣赏着照片墙。


“喜欢吗?”沈巍温和的声音在赵云澜的耳畔响起。


赵云澜回头,眼眶不自觉的泛红,沈巍轻轻握上他的手:“哭什么,我还在呢。”沈巍的手不冰,相反很是温暖,他的手掌包着赵云澜的手掌,传递着暖意,就用这种方式告诉赵云澜,无论发生什么,他总是始终如一的陪在他身边。


余生还在继续,他们一起走。


赵云澜笑道:“非常喜欢。你是怎么想到的?”


“刚好是结婚纪念日,想送你点特别的,这不,就想到了这个点子。它在告诉我们,这一辈子,我们是携手走过。”沈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


“云澜,”沈巍拉过赵云澜的双手,声音郑重道“不要担心,你的过去有我,未来也一直有我,我们永远是在一起的,过去可能发生了误会,未来也可能有不可抗拒的因素,但是我们总是会战胜它们的。你相信我,我们一起熬过病魔,之后长命百岁,好不好”


沈巍的情话是越来越顺畅了。


赵云澜也郑重地点点头:“好。”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晨起,沈巍会做好热乎的早餐,饭后两人一起去林子中散步,看看花草树木,听听鸟儿鸣叫。中午两人一起做饭,饭后歇息一小会,两人会在一起欣赏照片墙,或看看电视看看报,或一起写个毛笔字看看书,一起策划之后可以再去哪游玩,或躺在摇椅上,欣赏窗外静怡的美景,或两人一起闲谈,对过去的回忆怀念,对未来的憧憬希冀。


这段日子,就好像他们从病魔手中偷来的一样,没有喧闹没有人群,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依靠需要。


两人呆了许久。


在冬季快要结束,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两人才收拾东西返回城市。赵云澜很是喜欢郊外安静的气氛,和沈巍商量着每年冬天都要来这里待一段时间。可以不长,但很想享受这里的美好。


新年夜,两人守着一起跨年。


电视机上是春晚中主持人的倒计时,屋外是绽放着的烟花。“5.4.3.2.1.”公园中的大钟发出“咚”的响声,最美丽的烟花在此时绽放予黑夜之中。


沈巍在喧闹的声音中默默许下新年的期望,两人能够携手到百岁,平安健康。


往后余生,不论艰辛苦难,我陪你。


赵云澜六十三岁,沈巍六十三岁。 @被窝大人


赵云澜有时候会想,人这一生就好像一条漫长的行星轨迹,每条生命诞生在浩瀚宇宙中,必定会随着命运给他谱写好的路径走下去,路途中形形色色万千光景,却只能匆匆瞥上一眼,人们只好将这一瞬间小心收藏,再下一次相遇之前,烙印在心底。
沈巍就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美好的光景。初见一瞬,彼此的命运线便早已紧紧缠绕。从那一刻起,他赵云澜不再是形单影只的孤独行星,沈巍就像是流光溢彩的星云,轻柔地包裹着他,陪伴着他。
如今他的轨迹才过一半,岁月的痕纹却爬上他的脸庞,早已不再是那个发现一根白发都要大惊小怪的赵云澜。
与沈巍一同站在镜子面前,良久。他低头自嘲了一番自己越发苍老的模样,沈巍一直沉默着,从背后抱着他的手紧了一分。
他一直低着头等待沈巍帮他整理好衣着,不想让沈巍发觉,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他那未曾有半点改变的美好面容。
去医院的路上,二人并无对话,只留下窗外透进来风的声音。


“检查结果出来了,请及时去一楼打印检验报告。”窗口的护士指了一个方向,沈巍点头,然后转身无意识地将手在赵云澜肩膀上放了放,就像是在告诉他,没事的。
赵云澜有些无聊,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负责赵云澜的主治医生便朝他走了过来。
“赵先生,我想你也很清楚你现在的情况了。”医生沉眼看着赵云澜,低头开始翻看他的病历,“36岁就已经有肿瘤了,虽然发现的早,但是这癌细胞不是说灭就灭的。”
赵云澜闭口不言,只是一味地点头。医生给他的叮嘱,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有条件的话还是住院观察吧,身体要紧。”
回去的路上,沈巍时不时往赵云澜这边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赵云澜只是将手撑在车窗旁,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玻璃。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家的楼道里。赵云澜慢慢走在前,沈巍跟随在后。
这些天赵云澜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开朗又话痨的他,如今却一直沉默少言,就好像岁月不止抽走了他的活力,还有他的小半灵魂。
二十七年前赵云澜躺在病床上的情景猛地被拉扯到他眼前,发白的嘴唇,有些泛青的眼窝,瘦的更加棱角分明的下巴。还有他那轻的不能再轻的话语。
他记得云澜曾经对他说:“我不想在病榻上过日子,我想好好和你过完这余生,每时每刻,都想记住你在身边的样子。”
回过神来,沈巍才发觉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
你问他为什么亲吻他的伤疤 却又不能带他回家
你问我为什么还是不敢放下 明知听不到回答
*
房内突然响起阵阵歌声,沈巍从浴室走了出来,看见赵云澜安静地坐在床上,右手手指慢慢摩挲着沈巍最喜欢看的书。
赵云澜发现了走近的沈巍,冲着他淡淡笑了笑。
“今天的结果报告我看了,没什么问题。”沈巍在他身旁轻轻坐下,从对方手中接过那本书,放到一旁的书桌上,然后带着他躺下,面面相觑。
“嗯,都是些小毛病……”赵云澜话说到一半,剩下的话语就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抵至心底。
“我们不会分开。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沈巍眼眶通红,指尖颤抖。“对吗?”
*
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 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
窗外夕阳落山,天空一度一度暗到不可视的墨黑。他们紧紧相拥着,把自己深深烙印在对方的记忆里。
许久,沈巍才拉远了一寸距离,彼此鼻尖相抵。
“我们永远不分开。我爱你,沈巍。”赵云澜极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害怕自己下一秒泣不成声,但他必须要给自己和沈巍一个答复,他哽咽着,颤抖着,“我们不去别处,就在这里,你我之间,好好过完这一生。好吗?”
“好。”沈巍侧头,覆在赵云澜嘴唇上,“好。”


*就像空中漂浮的 渺小的 某颗尘土
它到底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肯停驻
直到乌云散去 风雨落幕
他会带你找到 光的来处
   
就像手边落满了灰尘的 某一本书
它可曾单薄地承载了 谁的酸楚
尽管岁月无声 流向迟暮
他会让你想起 你的归途
*
浩瀚星河里,我这颗孤独行星,独有你,且足够。


赵云澜六十四岁,沈巍六十四岁。 @祁九今天还活着吗


赵云澜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缠着沈巍买了轮椅,天天让沈巍推着出去玩儿。
    这四周的路都一起走遍了,邻里的小孩儿也逗遍了。
    “云澜,吃饭了。”
    沈巍从屋里出声喊道,赵云澜停下侍弄花草的动作,应了句话,站起身子来往屋里走,顺带右手还推了推眼镜。
    “媳妇儿~”
    “吃完饭去龙城大学逛逛吧?”
    老不正经赵先生笑着同自己的爱人商量到,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
    “好。”
    
    “豆子,又在等东东啊?”
    这次赵云澜非得让沈巍坐到轮椅上,自己推着他,走到楼下看着古灵精怪的小男孩又笑着打趣。
    “你可不要把沈爷爷摔到了...”小男孩满脸嫌弃,哒哒哒跑过来冲沈巍伸手要糖。
    “哎哎哎,沈爷爷,你送出去的可是我的糖。”赵云澜不开心,他就说沈巍怎么无缘无故的和楼下的小鬼关系这么好,原来有偷偷送礼啊...
    豆子拿了两颗糖冲沈巍甜甜的笑,道了声谢转过头就对赵云澜做鬼脸,然后再哒哒哒的跑走,“东东!东东!”
    “哎这臭小子……”
    赵云澜笑着骂了一声,推着沈巍继续往前走,没听到两个小孩在后面嘀咕。
    “沈爷爷和赵老头关系好好啊...”
    “这是今天的糖!”
 


    闹腾过去,赵云澜推着沈巍往前走,一向叭叭叭个不停的赵先生没开口说话,走过了最繁华的路口,走过了最苍凉的小路。到了龙城大学门口,却又停驻不前。
    “我有门禁卡。”看赵云澜停住了步子,沈巍转过身对他说道。
    “不进去了……”
    “回家吧。”
    “好,回家。”


    千言万语,言尽于此。


赵云澜六十五岁,沈巍六十五岁。 @屿铭


  这是龙城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得很大,不过一会便覆盖了路面。小区的绿化池的草木除了松树,其他皆褪了绿色,成为光秃秃的枝条,承载着积雪。有时不知道是哪一枝不堪重负,让堆积的雪堪堪滑了下来,打在了地面上。


  沈巍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手套,围着一条并不是很新的羊毛围巾,移步独自在雪地上走着。沈巍缓慢地挪动着,几乎每走一步都要顿一顿。雪天的风并不似雪一般温柔,掠过沈巍已布满皱纹的脸颊,几乎要在上面划上几道口子,但沈巍似是没有感觉似的,只顾往前走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风扬起雪花,天地似已经融合到了一起 让人感到些许迷茫。沈巍抬眼望向前面,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几缕白发,雪实在太大了,已经有一些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黑色的风衣下摆几乎要到了脚踝,沾了雪花,随着沈巍缓慢的步伐晃动着。沈巍已经干枯的脸被冻得苍白,那双眸依然是黯淡的。跟同龄人相比,这样苍老的状态来得实在太早。


  沈巍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把围巾再往上拉了一下,盖上嘴巴,在即将放手的时候突然握着拳抵在嘴上,狠狠咳了几声。沈巍放下手,张了张嘴,又继续咳了起来,眼角已经出现了被挤出来的泪滴,沈巍笑着扭过头想要抑制住咳嗽但是不能,最终还是边咳边抬起了一只手抹了抹眼睛。


  沈巍蹲在墓碑前,只不过是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扫了扫墓碑前台子上的雪,手套上沾了些雪花,即便隔着一层布料,沈巍仍觉得这雪实在过于冷了。沈巍从风衣的口袋里拿了打火机,随后单膝跪着,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打开了。


  “云澜,我来看你了。”


  风已经缓和了些,沈巍从塑料袋里拿了几叠纸钱,点了火,放在了台子上。火苗瞬间吞噬了纸张,沈巍又投了些纸钱,拿了一支枯枝,把纸钱摊开来了,黑色的余烬被风带动了起来,有些还落在了沈巍的肩上。


  “钱都收到了吧?我手笨,我觉得我总该给你自己做点什么,昨晚跟着楼下的姑娘学着折了这一点点银元,给你烧过去了啊。”看着火势渐渐小了,沈巍便把银元倒在地面上,拿起了一只,准备点上火。


  但是那只银元没有烧起来,不过一会便熄灭了。


  沈巍连续试了好几次,但是就是点不着。


  “你不会嫌弃…”沈巍笑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瞬间沈巍便想到了什么,笑容便僵住了。


  “如果将来我走掉了,我肯定不麻烦你。”


  “你烧啥过来我都收,你不烧也没关系。”


  沈巍低下了头,肩膀不断颤抖着。


  不知何时,他的嘴张开来 ,呼了一口气。随后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骗子。”


  他分明是笑了。


  他扬起了头,嘴角越发上扬,眼角分明噙着泪,但他却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放肆地大笑,声音却是沙哑的。他抬眼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看着那划过天空的一只麻雀。


  沈巍平时很少会这样放肆地大笑,这一笑似是解脱了什么,又似是负着什么。


  沈巍伸出手将那灰烬和元宝拨开了,跪在了台子上,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墓碑。


  就好似每夜,他环着赵云澜入睡那时,一样地温柔。


  他的侧过脸贴着墓碑,食指一遍一遍地描着冰冷的墓碑上刻的赵云澜的名字的笔画。


  “云澜…赵云澜…”


  赵云澜快要离世的那几日,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只会对着来看他的人包括沈巍笑。沈巍时不时在照顾他时指着自己问他,我是谁,但是每一次都得不到应答。


  在最后一天,沈巍将赵云澜接到了家里,握着赵云澜的手守在床边。傍晚时分,沈巍被唤醒了。赵云澜笑着望向他,沈巍也抬眼,看向他极黑的眼眸。


  “小巍,我是不是要死了?”赵云澜轻笑,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别胡说!赵云澜,你活得好好的,我不许你这么说!”沈巍顾不得为赵云澜清醒了感到开心,急着握着赵云澜的手,眼眶红着,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赵云澜的食指放在了沈巍的唇上。


  赵云澜放下了手,抬眼望向天花板,“我本想着,能与你再相守十年。”他闭上了眼睛勾起了唇,用尽力气,沙哑着声音,仅靠着气息说着:“可惜,小巍啊,我要先走一步了。”


  沈巍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盯着赵云澜能明显看到骨骼的脸,他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声音轻到快要散到空气里。


  “小巍,记得,无论走到哪里,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没了声音。


  沈巍的心在一瞬间沉了下去,他怔怔望着赵云澜苍白的脸,赵云澜的眼闭上了,嘴唇勾起了一抹笑,沈巍的手颤抖着,握紧了他的手。


  只是他眼眶仅仅是红着,却终是没能掉下一滴眼泪,他看着赵云澜指上牢牢戴着的铂金戒指,低下了头,慢慢吻了上去。


  风吹动了窗帘,斜斜照在沈巍背上的赤红的余晖,也随着窗帘浮动着。


  沈巍在赵云澜下葬那天,下了雪。那天下午,出去散步后,沈巍走在路上,看向天空,乌云密集着,几乎要压到人的头上,沈巍却从那堆积在的云层中,捕捉到了一线蔚蓝,那蓝色极为干净,在乌云层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沈巍抬眼,只是盯着那抹蓝。


 
  回到家里,看着空荡的客厅,沈巍低下了头无奈笑了笑,知道赵云澜还没有回来,便给留了门,开了走廊的灯。


  等到午夜,沈巍才发现,原来他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赵云澜和沈巍房间里学生和同事送的一箱箱补品早就落了灰,沈巍将两人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被子铺在床上,保持着之前的折叠方式。
  沈巍将房门锁上了,把钥匙放进了花盆中,搬到次卧去睡。


   沈巍睁着眼睛,听着钟表秒针转动的声音,度过了那一夜。


  第二天,沈巍握着刻着两人名字的戒指,其余什么都没有带,独自出了门。


  他搭公交车走到两人婚后只要空闲时,每天早上都要走的江边的小路,柳树的叶子早已落尽,留下了干枯的枝条。沈巍眯着眼,踩在雪地上,看向天空中的太阳。


  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场,由于下雪,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裹成粽子的行人,匆匆地穿过广场,也不知到哪去了。对面还未开门的理发店,在多年前曾是两人最喜欢的饮品店 ,沈巍端正地坐在了花坛旁,闭上了眼睛。


  高中暑假末尾 ,沈巍与赵云澜为了几天后的军训,在最后这一周每天早上都要去公园跑步。那天他们两人结束锻炼后,赵云澜提议等那家店开门,进去买点什么喝的。沈巍便与赵云澜坐在花坛旁,等待那家店开门,但知道营业时间,卷闸门都没有要拉开的迹象,最终两人还是去了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罐冰可乐凑合。


  沈巍睁开了眼睛,轻轻地笑出了声。他又看见了赵云澜坐在他身旁,脸上尽是郁闷 ,手撑着下巴的样子。但他再望向旁边时,只不过是一道空荡荡的布满雪的花坛的矮墙罢了。


  除夕夜,沈巍站立在龙城最好的夜景观赏点,独自吹着冷风。沈巍在这里站了几乎一整天,将台子上的灰尘扫干净了,只是默默凝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


  新年钟声即将敲响,沈巍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他与赵云澜二十岁那一年。赵云澜与他约好了,除夕夜在这里会面。


  在新年钟声敲响之际,花火绽放开来,是谁对着另一个人一遍比一遍大声地大声喊着:“沈巍,我爱你。”


  又是谁现在独自面对绚烂的花火 ,用着沙哑的声音 ,也大声喊着。


  “赵云澜,我爱你。”


  
  像他一样,一遍一遍 ,不厌其烦。


  
  沈巍手里着伞 ,走在古镇上。


  有个孩子站在了糖葫芦摊旁,一直盯着那几串晶莹剔透的山楂果,沈巍正站在不远处。


  “唉,小巍,我觉得这块的糖葫芦特别实惠,吃完了竹签都塞不进垃圾桶,买一串呗?”赵云澜站在沈巍旁边,歪过了头弯着眸看向他。


  “都这么大的人了,爱吃甜食这点你倒是一点都没变。”沈巍无奈地走到糖葫芦摊旁边,给小贩付了钱,取下来一串给了赵云澜。


  赵云澜拿着糖葫芦,把自己的钥匙装进了沈巍的背包里:“装一会啊,我没手了。”


  沈巍突然有了逗一逗赵云澜的念头,“你这钥匙怎么这么沉啊,一装上我就觉得有点重了。”


  赵云澜在沈巍旁边走着,笑了一会,抬起头带着笑意看向沈巍:“因为我装了我的爱进去了啊。沈大教授,你能背负的住么?”


  沈巍摇了摇头,侧过了头,眼睛盯着赵云澜:“绝对没问题。”


  
  第二天两人再逛古镇时,下了暴雨,沈巍只带了一把伞,两个大男人一起撑着一把伞,外侧的身体免不了要被淋湿,沈巍拿着伞,总会悄悄把伞往赵云澜侧。


  沈巍撑起了伞,伞面向右侧偏去,雨点滑过了伞面,流进了他身边的水洼中。他身旁却是空空如也,不知是为谁而侧了。


 【 沈巍独自坐在龙城初中的礼堂,看向舞台。
  十三岁那年,两人在表演落幕后,相视一笑。】


沈巍站在了初二楼层的走廊上,龙城初中已经迁了校址,老校园中处处布满杂草,沈巍几乎要不记得学校原来的样子,凭着记忆站在了一个拐角。


 【少年将信纸递给了他,似是不在意地站在了旁边,偷偷观察着沈巍的神态动作。


 “云澜,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不会真的要答……”


  “能不能帮我把它…还回去。”那人拿着信封,脚步不由得轻快了些。 】


  沈巍独自坐在了篮球场的看台上,篮球场中央的草坪早已褪了他原有的颜色,在缝隙中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阳光将如雕像般坐在那里的沈巍的影子投到了地上。


  【“我不想输啊……”赵云澜把脑袋枕在手臂上,“尤其你看着的时候,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疼死你算了。”


  “以后别这样了,都十七岁了,这么大个人还照顾不好自己。”“可这是我最后一场球赛了。”赵云澜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希望你能看到,我得到胜利的样子……”


  “高三又不是没有……”沈巍想回答什么,但话语很快就被下课上楼的同学们的声音淹没了。】


  沈巍再次走了一遍两人曾去过的,停留过的地方,想要寻回那时留在这些地方的回忆。只不过再回忆,始终都是沈巍一个人罢了。


  沈巍站在了五十四岁那年两人种的那棵桃花树前。正下着雨,雨水打掉了些花瓣,有些花瓣已深深落入泥土,其余残瓣随着流水盘旋着。


  那株桃花树如今开得茂盛,在溪水旁边与远山构成了极美的景色,不知是谁在桃花树下摆了个木桌,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上面落着残瓣和枯叶。


  沈巍撑着伞蹲下来,将桌面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也不顾桌面上浸了水,坐在了上面,腰杆挺得笔直,只是望着落入溪水的桃花花瓣被潺潺流水带向尽头。


  沈巍站起来,将伞撑到了一边,折了一枝桃花,细细嗅着花香,但花香似乎已被这雨水给冲淡了,沈巍无奈,将树枝放入水中,任凭它被水浪带走。


  他想起了高三那年,语文老师要他们赏析诗句时,沈巍代表他那一组上了讲台。


  “我要赏析的诗词是,《项脊轩志》的一句词。”


  讲台下一片安静,教室里的空气闷热,灯管的白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所有人都抬着头,看向沈巍。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沈巍记得学这句词时,老师讲得精彩,甚至让不少女同学落下眼泪,当时沈巍不过是默默叫醒了旁边的赵云澜,心中也不过仅泛起了一点苦涩。


  但是看着眼前这株桃花树,忆起此事,沈巍在这年再次吟这一句词,心上就好似被谁拿着一把小刀,一遍遍地戳刺着,一点一点将血肉剥离开来。


  桃花开得正盛,无奈流水无情。


  沈巍在回家的路上,各条大街的商铺的窗户上多少都已经贴上了雪花麋鹿角之类用来庆祝圣诞节的东西,沈巍一直低着头,表情看不真切,与四下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


  沈巍径直走到一家装修得极为温馨的花店,花店里打着暖光,陈列着的花带着水珠,整齐地排在花架上。暖气很足,进门的瞬间就能感到温暖。


  “沈先生,还是白玫瑰么?”


  沈巍点了点头,静静坐在花店的奶白色小桌旁,管理花店的女孩给沈巍倒了一杯热茶,随后转身去了温室。


  女孩记得几个月前,刚刚入秋店里迎来了这位老先生,只向她要了一枝白玫瑰,再此之后,每隔一周都会取一枝。女孩在起初没有怎么问他,后来入了冬,女孩本不打算再在花店里进玫瑰,有的只是些干花,在一天沈巍取了一枝并不是很新鲜的白玫瑰后,坐了下来,对着正忙活的女孩说了一句话:


  “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在此后再进一些鲜花,我只要白玫瑰,多少钱我都可以付的。”


  女孩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坐到了沈巍旁边,问了她一直不敢去问的话:“老先生,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买我这里的白玫瑰呢?”


  女孩记得沈巍低下了头,对她慢慢地讲,他的爱人去世了,他想用这种方式留个念想。


  女孩坐在那里,只是沉默地坐在了他旁边,她只记得她母亲教他学习各种花的含义与花语时,纪念逝者可用白菊花或是黄菊花,但她听到最后却奇妙地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买白玫瑰来纪念。


  沈巍携着白玫瑰和一瓶青梅酒,搭车去了龙城郊外的一片树林。


  沈巍踩着已被积雪覆盖着的枯叶与枯枝,清晰地听到了枯枝断裂的细微声响,望向天空中盘绕着的光秃的树枝,沈巍扶着树,一棵棵吃力地向前走着。


  沈巍走到了深深在树林中隐藏着的一个木屋前,木屋的房顶上早已落满了枯叶,积雪和干枯的杂草混合在了一起。


  沈巍抬头,尽力地加快了脚速,打开了木屋门。


  木屋不大,一张床,一个小木桌,一张躺椅,躺椅旁边是由砖砌成的一个暖炉,暖炉还残存着不少炉灰。


  屋里十分干净,看来是有人在不断清理着这间屋子,才能保持成现在的样子。


  沈巍在暖炉旁找了些木柴投到暖炉中,划了火柴,火焰在暖炉中瞬间燃了起来。


  沈巍将那枝白玫瑰插到一个带水的细口玻璃瓶中,将瓶中的那枝已经干枯白玫瑰放在了小桌上。而后点了蜡烛,火光照亮了整间木屋,但是与木屋中温馨的气氛不符的,是放在玻璃瓶后的遗像。


  


  “云澜,你走了快一年了。这一年间,我几乎走遍了我们走过的地方。可是爱尔兰太远不去了,我怕我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这间木屋还是原样,房顶下面细线上我们当时挂着的照片都在。”


  沈巍笑着躺在躺椅上,抬眼望着眼前立着的赵云澜的遗像。


  “这一年之间,每夜都会做梦,可是都没有你。”


  沈巍顿了顿:“云澜,我梦不到你。”


  “但是昨天晚上,我好像梦到了我们上一世,我们还是一对,有些事很模糊,有些我仍然记到了现在。上一世,似乎是我先走的,是不是,这一世,你是为了惩罚我,所以这么早离我而去?”


  沈巍把青梅酒的盖子打开了,满满倒了一杯,拿起杯子,送入了口中,只是再没有感到酒入喉之后的甘甜,有的只是酸涩,也再没有感到入腹之后的温暖。


  木屋的门被风吹动了,沈巍听到了门开后的响声,笑了出来:“云澜,你回来了?”


  沈巍只是笑着,抬头看向房屋中挂着的满满当当的两人的合照,风吹动了照片,在沈巍眼前晃动着。


  “说什么我烧过来什么你都收,难道我的银元你就不愿意收?什么肯定不麻烦我,这算麻烦么?”


  沈巍自顾自说着,再没有力气起身去拿酒杯,静静躺在了躺椅上,无奈地笑着,一滴眼泪从眼角,直滑到了沈巍的白发中。


  “是不是真的能再见了?”


  风在一瞬间大了起来,本就不很结实的木门和窗户被风吹开了打在了墙壁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放在窗台旁赵云澜养着的火红的蟹爪兰有一朵被吹落,慢慢地落在了窗台上,随后便被风携来的点点雪花逐渐覆盖。


  
 放在桌子边缘的那只玻璃瓶,在桌上摇晃发出了响声,又一阵大风吹来,瓶子终是落在了地面上,玻璃被撞破的声音瞬间响起。半瓶水落在地面上,渗入到了木质的地板中,一部分被溅起,随着那支白玫瑰一齐落入到了火焰中。


  火焰燃得极高,将花瓣燃尽了。


  沈巍抬着头,眼晴迅速看了一遍挂在房顶的一张张照片,两人的笑颜,即便容貌改变,也从没变过。


  躺椅停止了摇动,风吹了进来,蜡烛熄灭了。
  


  


  


  


 


 


 

评论

热度(164)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